韩晟站在廊间远远地打量的李世默,面色苍白如纸,腰带还未系上,只余一件素白的中衣,外面裹了层厚厚的斗篷,实在像是刚从床榻之间挣扎起的模样。
如今已入巳时,睡再久也该起了。
这是沉湎酒色?
随即意识到这是宣王殿下,这里是宣王府,哪里会有酒色这种东西。
妄揣主君之意,韩晟心下实在抱歉,隔着庭院向着李世默遥遥一拜。
确如韩晟所想,宣王府无酒也无色。穿成这样实在是因为昨日的伤今日勉强能下床走动,随时都有再出血的风险,为了换药方便里头就垫了件单衣。
自李若昭消失在视线中时,李世默便从藏书楼下来了。步入书房,摊开信纸,提笔舔墨停在砚边片刻,便倚马成文。
书信写罢,又用火漆封缄,信封上写下一行:
“泾原节度使田子安亲启”
湖笔刚落便有门外有小厮前来禀告,说是祠部郎中韩晟求见。
既然是故交韩晟来,李世默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的虚礼,停下笔便向外快步走去。
他不动声色将斗篷拉好,遮住未系腰带的里衣,向着韩晟微微颔首。
庭间粗粗见礼之后,两人缓步行在长廊之中。韩晟既来见他,便是受杨秉廉裴济之流所托,有心来看看宣王殿下的近况。他余光偷偷打量,
“殿下这是?”
斗篷下的双手拉紧系带,把所有的不堪仔仔细细掩在厚实暖和的斗篷之下,面上还是那副清隽风雅的模样。李世默半回首浅浅致意,轻描淡写道。
“小伤。志通见笑。”
韩晟心领神会。那就是战场上留下的伤了。他又追了两步问道:
“适才微臣在门外看见似是凌侍卫在同一女子说话,殿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竟然要凌侍卫出面解决?可是需要臣帮忙?”
李世默在前引路的脚步一滞。
那是若昭派的阿澜姐请他前去灵溪茶庄。
从牢牢裹住的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李世默推开会客厅的大门,一边抬手示意韩晟进来,一边缓声解释道。
“志通有心了。那是凌风的旧友,前来叙话的。姑娘拘礼,不好意思进来,便由着他们了。”
两人进了会客厅,李世默先示意韩晟随便坐,自己从壁橱上取下紫砂茶具,小火慢焙,韩晟制止了几次也没拦住,只得由着宣王殿下为他亲自布茶。
李世默本是烹茶的高手,这些精巧活儿在他手下便如工笔画一般赏心悦目。过了两次水,李世默先沏了一杯递给韩晟。
“昔年滑州田家村一见,我与志通倾心相交,知志通有心水利漕渠,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志通调到中央大展身手。”
在韩晟面前李世默从不自称“本王”,他端着一只茶杯,经络分明的手就停在扶手边。
“如今一晃两年蹉跎而过,我既没能整顿朝纲,匀出足够的银两重新修缮河渠,还让志通一直屈居祠部。这些年我一直很抱歉,庸庸碌碌像原地打转一样,落了个一事无成,总觉得愧对了当年对你的承诺,愧对了滑州百姓、河南道的百姓,还有天下人的重托。”
韩晟原本也是不拘束的人,恭恭敬敬接了一杯茶,又听见李世默这般陈词,忙站起身便要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