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阿史那训传来的。送的密信,派人快马加鞭从千里之遥的牙帐往关中赶,等到消息送到长安,送信的马已经当场气绝于长安城下。
葛逻禄部宣布独立,对于为了控制长安本身就已经拉锯到极致的西突上层,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必勒格麾下的诸军迅速分裂成两个阵营。更准确说是,哥舒玄一个阵营,剩下的所有人是另一个阵营。
已经被长安城的诸项事务搞得焦头烂额的各部落首领纷纷表示要回去,再不回去,且不说葛逻禄部打算闹出多大的动静,最重要的是,各部落这一年的生计皆系于春夏,春日牛犊子配种产仔的工作完成不了,这一年牧民的生计都要受损。
只有哥舒玄一人对此表示反对。当着各部落的面义正辞严。
“可汗,我们只用稍稍再努点力就能完全控制长安,此等功业自先代以来亘古未有。值此功成之际,切不可功亏一篑,可汗三思啊!”
必勒格第一次看向哥舒玄的目光颇为微妙。
“我记得,冒着耽误春牧的风险春季出兵,是你的主意?”
下方窃窃私语声骤然大起来,被长安的刁民折腾得不轻的各部落首领将矛头一致对准哥舒玄。
哥舒玄心下冷笑,春季出兵,不也是你最后拍板同意的吗?
果不其然,一旦开始清算责任,这就要把他推出来挡罪了。
“是。秋冬动兵确实稳妥。可一旦给了李唐缓和的余地,攻伐绝非像今日一般顺利。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春季出征打了李唐一个措手不及,诸位此时此刻绝不可能站在长安,站在这个祖先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上头静默了一下。
“葛逻禄部的事,你知道吗?”
完了,失策了。
就在此刻,哥舒玄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必勒格知道他与可敦炽俟阿伊的关系,并且一直将起视为控制自己的砝码。自己侍奉的这位可汗,极有城府,一直以一种极冷静的姿态默默旁观这一出闹剧,为的就是看看哥舒玄故意与阿伊有染,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没想到偏偏在此时葛逻禄部叛乱,但哥舒玄又力主留在长安。这一切在必勒格可汗眼中变成了他与阿伊串谋,唆使必勒格可汗春季亲征,为葛逻禄部独立提供机会。
都怪他复仇心切乱了分寸。
“臣不知。”
哥舒玄硬着头皮顶上去。
“就算咱们现在要撤离,也决不能将打下长安的基业拱手让给北燕。一定要想好后续之策。”
商讨来商讨去,最后的计策是,留下部分西突兵士守长安,必勒格率主力暗中潜回牙帐。
但是,慕容彪早有准备。
四月二十日丑时,一支西突主力从长安城南门明德门杀出,趁着夜色掩映,试图在出城之后向北绕去。
然而在主力出城的一刹那,灯火大亮,这位总在吃瘪的北燕太子已经在长安城南蛰伏良久。
火光在长安城南高大的城墙下摇曳,汇成了灯与火的海洋。借着高举的火把,双方互相打量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