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现在是折冲都尉,负责掌管东都洛阳的城防治安。他所说的事情,自然不会是宫城苑囿之内。
马车向南自皇城左掖门出,过旧中桥至洛河南岸。洛阳城适逢战乱局势刚刚稳定,街上还奉行宵禁政策,偌大的洛阳城夜中阒寂无人,公孙嘉禾将马车驾得飞快,在洛阳南城中左冲右突。
她原本是不会驾马车骑马的。去年溧阳公主李世语事发,一个不会骑马的东阳郡主抢了献陵陵邑马厩里的马,奔逐千里从献陵追到了原州边界,最后还在一场箭雨伤了左脚。
差点落下终身的残疾。
后来,公孙嘉禾不知怎么的,骑马驾车都学会了。
凌风和李世默在马车里被公孙嘉禾荡得东倒西歪,两个人各自抓住马车内一边的扶手——
荡得脑浆都快摇出来了,李世默上前撩开车帘,强忍晕晕乎乎之意问道:
“到了吗?”
什么时候问公孙嘉禾都答:“快了。”
至南市马车在逐渐慢下来,再向东拐,绕过南市至东北角,路口上总算见到了人影。关河穿着一身紧身的常服,正站在路口等他们。
公孙嘉禾缰绳在手中一绕,马车一个猛刹最后稳稳停在关河面前。个头小小的姑娘跳下马车,一脸得意地拍拍手。
“人我给你带来了。”
关河明显要规矩很多,他向着李世默拜了拜。
“深夜叨扰殿下。”
李世默和凌风都算淡定的人,来的路上被晃晕了,站在地上也是实打实的稳。
“无妨,何事?”
“殿下跟我来。”
三人跟着关河进了一间空闲的平房,绕到后院。关河率先跳上后院的鸡笼,然后再伸手扒拉着这间平房的瓦片,顺着破败的灰土墙爬上瓦房顶,在黑暗中点点头示意李世默跟上来。
李世默紧随其后,凌风殿后。不过公孙嘉禾个头小,够不着,关河和李世默在上面搭把手,凌风在下面垫着她的脚把她托了上去。
爬上屋顶,才发觉隔壁院子里似有火光闪烁。各自都闭紧了嘴巴不出声,匍匐着躲在屋脊后,探出头来张望着隔壁院子的火光。
似乎是在集会,院子中央矗立着足有两人之高的纸扎人像,遍体彩绘,人像前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
院中全是五大三粗正当壮年的大汉,分明是初春尚寒,一个个却穿着袒胸露乳的单衣。
两边闲下来的坐得东倒西歪,还在拿着粗瓷碗喝酒,中间一圈则是围着火盆和纸人像,手舞足蹈的,似乎在一块儿跳着什么特殊的舞蹈。时不时把一些吃食扔进火盆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唱着奇奇怪怪的歌。
说是人像,也不太像是。那个被围在中央的人像没有脑袋,只有一个硕大而结实的被斩首的身体。
这个地方是在……
凭着这些天对洛阳城地图的熟悉,李世默大致根据来时的路推测,这是在南市以东的延福坊福先寺。
他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半掩着嘴压低声音问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