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寂静的宫墙里,女人的哭腔就像随时爆炸的火药,招来的人能把她炸得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叫了!
我求求你,不要叫了,不要把其他人引来。
现在把人引来我这辈子就完了。
沈青绾七手八脚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绢褙子,摸到卫皇后的脸,顺着掌心下起伏的轮廓,捂住卫皇后的嘴巴。
卫皇后反过来隔着一层纱咬死了她的手。
沈青绾又七手八脚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绢褙子捂住她的鼻子。
捂紧了卫皇后的鼻子,沈青绾却觉得快要窒息的是她自己。止不住上涌的哭腔堵在喉管里,每一次呼吸都在试图冲破令她窒息的屏障。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在她死死按住卫皇后口鼻的手背上。
眼泪每一次滴落,沈青绾的手就按得更紧。
我的任务不是杀你。我只是想活命而已。
我想活着,顺便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
我没有退路。
我不想死。
咬死沈青绾的牙齿渐渐失去力气,将全身力量压在卫皇后身上的女子能清晰地察觉到,一层薄褙下骇浪惊涛的挣扎缓缓平静。
双手,无力垂落。在地上刨出两道深辙的腿,最后一下蹬到一半,不动了。
终于,全部寂静下来。
沈青绾翻身跌坐在地上。
李世训一步步走到两个女人面前,蹲下,伸手掀开覆在卫皇后身上那层缀满桃花的长褙,两根手指探到卫皇后鼻子边,堪堪停住。
沈青绾靠着双手撑地才能勉强坐直,气息像连绵朔漠夹着雪花的风吹破老旧的窗棂,剧烈的呼吸扬起额前的碎发。
“她……死了?”
李世训气声轻笑,伸手将那块捂死皇后的褙子,又重新披在沈青绾身上。看她发髻松了,又贴心地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俯身,柔软的热气在沈青绾的耳边微微骚动。
“好女孩,做得漂亮。”
沈青绾双手撑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之前说好的,不是杀她。是以你我有私情为引,打晕她,引神策军过来,挑起卫家与神策军的矛盾。然后借钦天监天象的由头,废后废太子。”
说到一半还不忘压低声音,她解释得又急又快。
“我家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钦天监那边有人,随时上报荧惑逆行守心前星,废太子是唯一的厌胜之法。废太子之后,陈太后会迫使卫将军起兵清除神策军中的内侍。”
“天真!”
李世训厉声打断她的话。
“我早就说过,要跟着我干就来一票大的。卫皇后只要活着,她就永远是皇后,太子永远是嫡出的太子。卫茂良会因为这点事跟神策军动武吗?”
他自问自答道。
“不见得吧。从十三年前他拒绝北燕骑兵入境就知道这人有多迂腐,不在他头上出点实打实的人命案子,他根本就不会起兵。
“再说了,卫皇后到时候咬死了我们俩有私情,又该怎么办?”
李世训挑眉看她,“没有吗?”
很多个夜晚痛到骨髓的撞击,敛芳宫中朽木快要烂掉的味道,身临其境的感觉猝不及防袭来,尤其又在幽深不见光的敛芳宫实地。
凉津津的冷汗在她背后滚了个遍。
面前这人,勾结禁军,多少个夜里偷偷留在宫中,强迫她在敛芳宫,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青绾浑身一颤,下意识双手撑地又往后挪了一步,指甲嵌进土里。
李世训很满意地看着沈青绾的反应,他又伸手,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完成不了任务。你家主子无非是想诱使卫茂良动手清洗神策军中内侍,我们现在做的一切,一样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