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结束这场萤火盛宴，月已上中天。
街道上，因为入夜，人已经很少了，零零散散的人路过，有时好奇的看了眼在街上缓缓行走的两人，又匆匆跑过。
满城的灯火寂灭，青竹提着在路过灯笼店买的莲花灯。
灯光虽然微弱，却也照亮前行的路。
“阿燕，你真的不准备会燕京了吗？”青竹又一次确定。
“嗯。”
许燕戈低声道，“戎族二十年不会再有精力折腾，氐羌也无可用之人，阿姐也在培养新人，以后就不需要我了。”
他说着，语气有些怅然。
虽然这是他所求，可是离开生死与共的兄弟，若说没有不舍，那是假的。
青竹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伸手拉住身侧那只微凉的大手。
“若是阿燕想他们，有空也可以去见他们，想必，你阿姐不会那么不近人情。”
许燕戈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恶，神思都被手上温软的触感扰乱。
声线有些沙哑，他道，“阿竹，有你在，我别无所求。”
许家男儿赤诚热忱，若是认定了一方，就绝不会放弃。
“你所言可真？”青竹侧目看向他，语气认真。
不明所以，许燕戈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说如果，”青竹强调.
“嗯，你说。”许燕戈眸光一瞬不移，看着女孩的娇嫩的脸庞。
“如果我娘他们不同意，你会不会一气之下离开这里。”
许燕戈愕然，虽不知她为何会认为她阿娘一定不会同意两人，他还是道，“若是不同意，我便一直守在你身边，若是你阿娘不要我做你的护卫，我便买一座宅子，住在你隔壁，像在柳溪镇一般。”
青竹忍不住笑起来，“可是我家隔壁已经没空宅子了，那你怎么办？”
“那我，”许燕戈瞧出她是故意的，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我便偷偷将你带走，一起浪迹天涯。”
“那许将军的一世英名不是毁了！”青竹夸张道，“许将军竟然诱拐良家妇女，说书先生肯定嗓子都要说哑了。”
“那便让全燕国都知道，许将军心慕顾家阿竹，缠绵悱恻，夜不能寐。”许燕戈随着她的话往下道。
青竹笑的要都直不起来，一本正经道，“阿燕，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许燕戈追问。
青竹停下笑容，认真思考，而后点头道，“经天纬地的大英雄。”
说罢还别有深意道，“无论哪方面都是。”
俊美非常的青年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少女，夜幕下，空旷的街道充满欢悦的笑声。
很快，两人就到了顾府。
月华如练，从天幕倾谢，照亮了青砖石铺就的道路。
顾府门前，一道黑影伫立。
两人也看到前面的人了，青竹提起莲花灯，往上照了照。…
“哥......”
青竹提灯的手僵住，看着脸黑了一圈的顾绿水，往后退了一步。
顾绿水目光扫视两人，而后停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还知道回来？”顾绿水道。
语气虽然平淡，青竹却听出下面压抑的怒气。
青竹尴尬的笑笑。
确实，今日她出去并未和家里的人说。
“快进去吧。”
没有多说什么，顾绿水抬脚走进去。
青竹点头，看着许燕戈，“走吧。”
许燕戈颔首。
来时便做好面见顾家人的准备，顾绿水此时出现，他也从容淡定。
“阿竹，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许燕戈蓦然出声，埋头苦吃的青竹茫然抬头，“去哪里？”
许燕戈探身，修长玉指擦去青竹唇边的污渍，“城郊。”
“好啊。”
青竹点头，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却在思索去城郊做什么。
待青竹吃完，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去。
青竹歪头，看着许燕戈身边的马，“就一匹吗？”
唇角轻抿，许燕戈点头。
“那，”青竹翻身上马，回头笑道，“麻烦阿燕了。”
少女身姿轻盈，回眸一笑，让灰暗的天幕缀上熠熠星光。
许燕戈颔首，同样跨上马，一只手换上纤细的腰肢。
怀中的少女独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与成年男子相对娇小的身子缩在怀中，让许燕戈产生一种错觉。
以后，万般时光，皆长长久久。
策马狂奔在宽阔的街道，长发随风飘扬，青竹看着四周倒退的景色，心中一片舒畅。
*
郊外，繁星四撒，荒芜无边的旷野，只剩下聒噪的蝉鸣。
许燕戈牵着马，与青竹一起漫步在微风中。
夜色无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皆享受着难得寂静的时光。
许燕戈将马拴在树上，与青竹一起，登上鼓鼓的小山包。
支腿坐在小山包上，青竹微微靠在许燕戈身上感叹，“好久没有这么安静舒适过了。”
云州虽然生活富足，要什么皆有，却太繁忙，每天要处理数不胜数的事情，偶尔还要出去与人应酬。
白日里人声鼎沸，夜里也疲累难眠。
许燕戈闻言，指着远方，“若是累了，便去看看燕国的江山，大漠的狼烟、滚滚的江河与终年如一的雪山，皆是绝色。”
青竹眼睛亮起，“好想去看看。”
话毕她又泄气，“我要是离家，家中事务就没人处理了，大嫂只晓得的医理，大哥并不通晓这些，姑父又负责跑商.....”
“无妨。”许燕戈顺着她的长发，“还有黎青，他很擅长这些。”
远在千里的黎青没想到自己早已经被惦记上了。
“这不太好吧。”青竹扭头，看向一本正经的许燕戈。
许燕戈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笑，“或许他很愿意。”
“阿燕，你看那是什么！”
忽然，青竹的目光被吸引。
莹莹光火在黑暗中四散，照亮四方。
青竹站起来，试图抓住，却屡屡失败。
鲜红色衣裙的少女站在萤火中央，眼眸中映着满目的星光。
“阿燕，好多萤火虫啊！”
旷野中，满目的荧光，和夜幕上的星光一般，漂浮着，燃放最后的生命。
许燕戈轻笑，也站起来道，“好看吗？”
“当然好看。”青竹道。
满山遍野的萤火，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么，阿竹，生辰快乐！”
站在萤火中，许燕戈含笑道。
伸开掌心，任由萤火停留，青竹眼中星光璀璨，“谢谢阿燕，我很喜欢。”
喜欢这场独一无二的盛宴。
听到喜欢，许燕戈松开攥着的手，彻底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