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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开始新一周之前,丽回了一趟京大的宿舍,目的是再整理一次书架,看是否有更多的信息。
从书架上厚重的专业书籍里,零零散散翻出一堆夹在书里的奖状,想了想,只能又夹回去。
其中一本笔记本夹层里有一联火锅店的优惠券,上面写着一联三张,已被用去一张,发售日期是两个星期前。
“中式火锅麻辣鲜香”——上面这样写着。
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竟有种果然如此的笃定感。
所有零碎的细节都指向一个事实。
某些被她一直极力否定、刻意忽视的可能性,以一种强有力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我就是蛇贺启丽。”
证明精神状态可能存在问题的化验单,连秋山都知道的、记忆紊乱造成的晕倒,分不清的现实和梦境,完全一样的细小习惯,极度熟悉的研究内容甚至是教案,毫无根据的、臆想出的过往……
她就是蛇贺启丽本人。因为一周前发生的某件事导致记忆紊乱,将梦到的“z大到京大进修直博生”的人生经历当成了现实,并且损失了相当一部分现实的记忆(见第八章)。
至于她提出的那两个问题“为什么能用中文思考?”、“网球王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现实存在的人当作艺术作品的角色?”,其实可以用非常简单的方式验证。
只是她不愿意。
长叹口气,丽坐到电脑前,在浏览器用google搜索“网球王子”,弹出的第一条是——《网球王子——日本青少年网球灿若星辰的一代》网球月刊记者井上守从业10年回忆录(附限量dvd)火热贩售中!!!
接着她搜了自己的名字,搜出不少内容,前几条是京都大学理学部发的喜报,大致内容是学部本科生xxx在xxx期刊上发表文章。
想了想,她点进理学部网站搜索自己的名字,看到一条五年前的新闻稿——200x年京都大学开学典礼圆满举行。
里面有价值的内容只有两点,一是教师代表秋山秀子教授发言“不要忘记推开生命科学领域大门时最原初的好奇心”;
二是新入生代表蛇贺启丽在典礼后的采访中提到,20年前母亲曾作为中国z大的学生代表到京大学习。
感谢记性很好的互联网,感谢没有任何隐私的互联网时代。
证明她用以栖身的“赴日交流的z大直博生”经历和“逃离这里回到家乡”的期许,只是一场胡乱拼凑的梦境。
其实她早该承认。
但说实话,要承认这点,或许比想方设法回到不知道在哪的家更难。
这意味着她不再是“旁观者”,她将要长久地经营这份不知所云的人生。
她将不得不去寻找那些被刻意忘却的记忆,甚至再次以亲历者的身份回顾令“她们”失去记忆的巨变与刺激。
毫无疑问,这就像一块迎面砸来的天外陨石,人人都知道要躲,却无处可逃。
如果蛇贺启丽真的是她自己,她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精神坚韧如她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逃避问题。
究竟是怎样的现实,才能像噩梦一样,让人渴望惊醒。
像她一周前醒来那样。
真见鬼。
把那张优惠券叠好放进背包里,丽想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却摸到一小把糖果。
细小碎块般的水果硬糖,裹着五光十色的玻璃糖纸,食指宽的短小便签夹在中间。
“吸烟有害健康,特别是二手烟”——上面这样写着。
人是可以独立于其他所有人存在的。
我面对的是只有自己能解决的问题。
她从来都这样坚信。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柳是对的
——他们身上都保有彼此的一部分。
站在书架前伸了个懒腰,看到墙壁上贴的小熊图案的创可贴——那看上去有点年头了。
她找了个玻璃罐子装那些糖果,和昨天晚上拿到的糖放在一起。
生活是一坨形状可爱的狗屎。
至少有可爱之处。
“醒醒吧,该干活了!”
既然梦中还可以再做梦,醒着的人自然可以再醒来。
我该醒了。
她想。
下周就要跟投资人汇报项目,继续实验。
我不能容忍一个模糊混乱、只想着逃避问题的人来接手我的实验,
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
至于过去是什么样子,
就交给未来解决吧。
“真是偷来了一周的假期啊——”
叹了声,她收拾好学术会议可能要用的东西,准备启程。
70
上次手冢问的题目,有很强的综合性和训练意义,所以被丽当作作业后的附加题布置了下去。
毋庸置疑,手冢私下单独找她加了一道题目,因为这道题他做过。
他在某些方面成熟聪明得可怕,很好地把自己的优秀和特殊保持在令人尊敬而不至于嫉恨的范畴内。
不过这次收上来的作业出了一点小问题——学习委员后藤芳子交上来的方程式,在反应符号下写了她写给手冢的那个拉丁名。
这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拉丁文,也不需要作为答案的一部分出现在这里。
显而易见,后藤芳子极大可能通过某种方式看了手冢的作业,并将其抄到自己的作业里。
丽想了想,把后藤芳子的作业复印了一份。
……
“上次作业的附加题,全班只有2个同学的回答完全正确。”
笑眯眯地站在黑板前,丽向台下招了招手,
“请学习委员后藤同学上来给大家讲解一下这题的解法。”
一个留着棕色及肩发的女生走到讲台上,应该是有多次讲题的经验,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被老师点名的慌乱,熟练自然地在黑板上写出解题过程。
只是在最后将要完成的时候,她握着粉笔的手数次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在反应方程式反应符号的下面写下那个拉丁名。
丽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默的等她讲完。
直到结束,后藤芳子也没有解释那个拉丁名的意思。
心下了然,丽表示赞许后请她回到座位上,将那个拉丁名圈了起来,
“后藤同学对这个反应的了解非常深入,但是要注意,这不是能写在反应符号下的东西,它不是一种反应方式。”
她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手冢冷静清明的眼里,两人平静的目光相接,
“至于它是什么意思,就请大家课后自行去了解了。”
这个问题综合性强,计算复杂,但并不至于全班只有2个人完全正确。
所以正确的关键是那个不知道意思,也没有办法在英文词典上查到的单词。
——后藤芳子是这样理解的,这也是丽刻意引导的。
在课后,后藤芳子还是按捺不住,走到手冢的座位前问他,
“手冢同学,关于蛇贺老师说的这个词,你是怎么看的呢?”
她挑了一种非常聪明的问法。
这是一种细菌的拉丁名。
无论是否察觉到丽给的暗示,手冢本应像往常那样回答同学的问题。
但这个词是不同的。
这个词对他而言蕴含了更多的意象,包括但不限于那天的晚霞、办公室发光的电脑屏幕,和那时丽脸上很淡的微笑。
于是他难得地停顿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