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歇云收的南方久违地天晴，烂泥成浆的田地里，全是忙着排水、补种的农人。
迟来的春播，此时才真正开始。
错过的季节不等人，在原本该收获的季节种下希望，地里唉声叹气的百姓不知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何种命运。
家中稍有积蓄的人家，也到了喝糊糊胡弄肚皮的地步。
贫苦人家早已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地里刚冒头的野菜也被人一抢而空。
野外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都被人给薅光。
饿得双眼发绿的人家，好在还保有一丝清明，没将家里的种子给吃了。
不然，一家人就真的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卖身为奴，二是一起饿着直到死。
久违的晴天，为百姓带来了希望，却也给走乡串户的人牙子制造了机会。
十一岁的方柳儿跪在院中，朝方大壮夫妻磕头。
哪里还能站起来分家，将一帮不孝子孙赶出家门。
富裕的方家村如此景象，其他的村子就更不用说了。
“爹娘，你们保重，柳儿不能再侍候你们了！”
小则五岁，大则十五岁。
“公爹，求求你，别卖了柳儿。
会毁了她一辈子的，她可是您亲孙女！”
全村一片哭声四起，突然而至的兵役，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重新站起来的方老头儿，恨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邱德贵看着虎狼般离开的官差和兵士，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赶着马车停到邱家门口。
方家村是离江府最近的村子，相比其他村子而言，也是最为富裕的村子。
…
心知唯有他的小五才是真心实意，待他这个老头子。
被现实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一些人家，不得不拖家带口地收拾家当，准备离开生活多年的村子去别处谋生路。
被挑剩的人，则被带回牙行调教，卖入大户人家做丫环小厮或婆子。
二房五岁的方草儿，抱着方二嫂哭得稀哩哗啦，说什么都不要跟牙人走。
准备去最近的河湾府乞讨为生，等天气好转也能就近回家。
而人牙子买人的价格，也是越来越低，甚至一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安乐村大部分人，都抱着侥幸心理，加上舍不得远离故土。
卖儿卖女，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可没人逼你们。”
也有一些人是自卖自身，以此给家人留下一条活路。
及笄的姑娘本该出嫁，却因为男方拿不出满意的聘礼，被家中长辈卖给进村的人牙子。
“放开我爹！”
亦可以白银五十两抵兵役，敢私自离家者，全家充作军户发配边疆，三代人不许回乡。”
即便是出手家中的田地，都没那个时间，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抓走。
毒辣的日头，见天儿的高挂，地表储存的水量日渐减少。
仍不知痛似的磕，好象只有那样才能博得方老头儿的同情。
要不是他手中握着小五的卖身银，他早被几个不孝子饿死在床上。
五十两的巨额银子，比三年前上涨了四倍，安乐村根本没几家人能负担起得。
“大根，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再不走来不及了。”邱德贵坐在车驾前对院中惊惶未定的人喊道。
谁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姑娘被卖，只有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