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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提及谢家,姚允山躺在榻上,望着手边一盏残灯,在烛火辉映中忆起了当年。
东宫内苑正举办曲水流觞,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酒在晨光中摇曳,太子费无愁喜好杭南风雅,命人在水榭四周种满从杭南移植过来的湘妃竹,清风卷起竹篾,姚允山与何家沃击箸而歌。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费无愁抿着酒发笑:“先生每回在席上都要唱这首诗,不会腻味么?”
姚允山摇头晃脑,他们几人私下里没有君臣,相处时十分随意。只见他翘着脚道:“我是在笑我老了,今早四更时差点没起来,否则可就要赶不上早朝咯!今日打眼在大庆殿上一望,原来四品以上的年轻人已经这么多了。”
庄培也笑:“是太子殿下慧眼识人,举荐了不少寒门贤才,才有如今盛况。”
费无愁谦逊道:“没有诸位替我力排众议,这些人也到不了父皇跟前。”
说到这个,何家沃酒也咽不下了,他是太子麾下四臣中最严苛最勤勉的那一个,没有姚允山的潇洒,也少了庄培的随和,在难得的半日闲暇里也忍不住操心:“只是光是举荐,还是治标不治本,地方世家拿捏着中举名额,凭咱们一个个挖掘引荐,哪里比得上一茬茬的科考任免?”
如今年月真是荒唐,曾经被寒门子弟视作青云梯的科举兜兜转转还是世家之间的游戏,纵使费无愁有改变局面的雄心壮志,但对京城以外的地方鞭长莫及。世家占据着最好的学堂,聘请名师,穷书生们求学无门,只能坐在自家院子里寒窗苦读,哪里考得过世家公子?
费无愁消遣的心情也散去了大半,叹息道:“这件事急不得,需得徐徐图之。”
何家沃却不这么认为:“陵王在杭南和鲁南两地开设书院和武馆,招募寒门子弟,也不收取束脩。起初大伙等着看他笑话,谁知这几年竟真造了些势出来,尤其是骆水天和蓝颜冰当得起一声‘青年才俊’。”
费无愁笑了笑,他知道何家沃是在提醒他要小心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但他认为费无忧的做法太激进,容易引起世家忌惮。
姚允山呢,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想头,他总是希望寻找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平衡世家与寒门之间的矛盾,渐渐就放慢了脚步,让费无忧抢先在民间壮大了名声。
姚允山也是一介穷书生出身,说心里话,他其实更认可费无忧的手段。不过他是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费无忧暗中向他递过橄榄枝,他也因先帝的嘱托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
“谢节使怎么看?”
费无愁看向沉默不语的谢源,谢源与另外三人都不同,他是武将,虽不粗鲁,但最寡言。身上沉淀的不是潇潇文人的风骨,而是久经沙场的肃穆。
姚允山了解这个人,看着话少,实际最一根筋,他对太子的赤诚不像何家沃一样外露,而是深埋在心底,经得起时间和磨难的考验。
——因为太子殿下救过他的命。
谢源与当年天下所有节度使都不一样,祖上没有功勋,那一年杭南湖州闹饥荒,刺史昧下赈灾的粮食,年幼的太子跟随安抚使亲自前来赈灾,在路边舍给谢源一碗颗粒饱满的白米饭。
四人中,谢源出身最低微,他人生逆风翻盘的缘起,可谓全系于太子。
但也正因如此,他在费无愁面前从不说谎。只听他沉声道:“陵王与殿下行事风格迥异,各自利弊皆有,以微臣拙见,殿下不如取长补短,有陵王先例在前,殿下此时再开设学堂,想必不会挑眼了。”
其余三人也纷纷颔首,他们是失了先机不假,但陵王树敌在先,有他当靶子,不是正好可以让他们施展拳脚?
费无愁默了默,牵袖在曲水中放下琉璃盏:“此事再议吧,今日曲水流觞,难得雅兴,莫要荒废了。”
他固然知道谢源所言在理,但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贵为太子,自矜身份,不愿模仿弟弟的路数。
谢源张了张嘴,看见一旁庄培朝他递眼色,只得把劝解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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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谢节使实在不像是会背叛太子殿下的人。”
姬圆又把烛火拨亮了些,屋外风雨飘摇,连带着烛光也忽明忽暗,跃动的火苗映在浅灰的杏眼上,烘出浅浅的疑惑。
姚允山垂眸:“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尚早,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总觉得,费无忧睚眦必报,谢源投靠他时未必不会料到自己的下场,若是他孤身一人倒也罢了,可身后还有两个儿子,他怎么敢?”
姬圆一愣:“两个儿子?除了谢良宵,难道还有一个人?”
姬圆也算因姬鹤的缘故,多少对四大名臣有些了解,但她竟从不知道谢源还有一个儿子。
“哦,你说他啊。”姚允山若有所思,“说来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他比谢良宵小三岁。若是还活着,也已经二十三了。”
姬圆太阳穴狠狠跳动了一下。
“先生,他叫什么?他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