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不会游泳！”古烟伸出两只手，尽力让自己的脸浮出水面，“救命！”
岸边商量中的几人见状都向古烟靠近，多少有几分关心，“如果我真的不会游泳，是不是就变成，你们救我一命，然后我感激涕零把位置让给你们这样了？”古烟结束溺水的挣扎，以仰泳的姿势自鸣得意道。
“又或者我恩将仇报之类的，是的没错，就算你们救起了我也不会给你们好脸色，因为显然你们就缺这样一个契机，所以老天给了，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是你们把我置于危险，然后又救起了我。”飘浮到岸边，他顶着一身湿漉漉上岸，然后猛地把头发撩起来，因此飞射出去的水珠落到放生派的一伙人身边，不少还直接落到人身上，再者就算没被水珠击中，心理作用也会导致身体发生相对反应，所以他们对古烟的恶感因为这个动作，肉眼可见地上升。
“把他送回大自然能帮你们得到什么？”古烟突然问道。
自然是好一会儿没人回答，带头的见气氛冷淡，才勉为其难解释道：“只是追求内心的安静而已。”
“不错，真是不错的说法，你们呢？你们说得让我满意，我就同意换位置，这附近有不少我引过来的鱼虾，你们不想让它下去大吃一顿吗？”虽然乌龟根本没有挪位子的意思。
“我的原因和哥哥一样。”
“嗯，不错不错。”古烟叉腰点头，纠缠到一起的头发又因此滑下来，他轻轻甩动，想要让头发没那么碍事。但不管是动作的幅度还是角度都有偏差，总是不能如愿。他当即掏出剪刀，这一剪刀下去，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灵霜的鱼钩立刻飞过来，拉长足足三十米的钓线联系古烟的头发和灵霜手里的鱼竿。
“看看这算不算是缘分！”
“别拉，钩到我头皮了！”古烟表情冷淡，头上的血丝定力就没有他那么好，它们汇聚在一起，从他眼前流过。
“你真的没事吗？”放生队伍里的一个女孩想象不到古烟的头发下面是什么样的伤口，但不充分的想象已经让她害怕。
“没什么，你们继续说，放生这只乌龟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如果你们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让它在这里住下了。”古烟捂住伤口，摸索着拉出鱼钩，那只粘着古烟鲜血的鱼钩被灵霜收回去，经过了很长的水路，在落进水里的一瞬间似乎还有鲜红色扩散开。
“你是什么？”一人强自保持冷静，但他的问题非常不明智。
随他的问题之后，其他人也都想到一些奇怪的地方，然后就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比如为什么要到这个荒郊野岭钓鱼，比如刚刚见面是，这三人为什么表现的那般僵硬，再比如古烟之前好像没有影子（完全是脑补，正午时候太阳光直落下影子本来就下，古烟又站在石块垒砌的不平整台面，视线遮挡严重），还有小梦梦现在还抱在怀里的鱼…
“你们想说我不是人？算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放乌龟是因为什么？如果有意思的话，我就满足你们的要求。”
“只要说了，你就放我们走？”
“不，不要听他的，我听说，鬼都会诱导人做出某些行动，只要行动完成就会被夺舍。”
“社会主义继承人血脉加护，神鬼不近！”
“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事都这样没法如我所愿。”古烟一巴掌拍在脸上。
“小心，他要恼羞成怒了！”一个不相信科学青年挡在前面，并且推挤着其他人后退。
古烟再不乐意搭理他们，正巧这个时候，海竿队里有一竿忽然发生抖动。
“水鬼！”在这一声喊之后，放生队伍没有维持住秩序，小青年们作鸟兽散。而古烟飞快地靠近钓竿。“上钩了！”
古烟表现远超平常的耐心，小心翼翼地把海竿托在手里。钓竿上却有一股力在向下拉扯，古烟脑子里一一闪过钓鱼的信息，鱼钩的大小、鱼线粗细、鱼竿的承重量…在这些数据下做出判断，这次应该不是空竿，他将要成功完成零到一的突破了！
水面因为竿尖的不平静和波动，这正好是系了浮漂的那根钓竿，浮漂也在不住晃动，水下有鱼的概率大大增加。古烟按照钓竿使用说明，启动前泄力，阻力增加，之后他试探着出力，让钓线更多地离开水面。遭到的反抗也急剧增加，水下面很可能是个大家伙。
他要尽可能真实地享受这场角力，向上拉动钓竿，浮漂也被牵动，像是被拽住的风筝。鱼竿竿头弧度更让人惊心动魄，就算知道鱼竿用材讲究，但也不免担心钓竿前头这段，落得鱼去竿断。
“需要帮忙吗？肯定要吧！”灵霜上来凑热闹，打的主意完全就是鸠占鹊巢。古烟才不让她碰钓竿，故作踉跄两步，“这鱼力气好大！”
“嘁，就算你钓到还不是要便宜到我嘴里。”灵霜装作不在意，但眼神分明是挂念着，牵绊着，忧心着，期待着…
“古烟收起你的轻视，端正态度，好好想想，这是一条鱼，活生生在野外生活了数年的鱼，它的出生并没有比人卑贱，它的生存也同意闪烁着生命光辉，现在你在跟它搏斗，在与它进行一场不对等的战斗，你的鱼钩刺进它的上嘴唇或者两侧，乃至是下嘴唇，它饱受痛苦，但因为求生欲望，并不放弃挣扎，尊重它，给它一场生存之际收场的较量。”感受这钓竿上传来的力量，古烟真实感受到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神气的大鱼，钓线在水面上拉直，古烟稳稳握住钓竿，对接连滑过水面的浮漂无动于衷。
“你应该用力一拽把它拽出水面！”灵霜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古烟甚至没看她，或许对于吃鱼她足够内行了，但钓鱼这件事上，她还远远不够格，古烟在用心感受这条鱼和钓鱼这件事，是那种在寻常仙侠小说里足够让主人公顿悟某种剑法或者心法，在自然科技文明里足够帮助主人公联系起某些现象的理学规律的那种参悟。
所以啊鱼钩，不只是鱼钩，而被联系起来的鱼和古烟都不再是他们自己，他们彼此了解，彼此经历对方的生活，彼此感同身受，所以也不再存在钓鱼和被钓起的关系。虽然水下的鱼可能并不是这么想的，虽然实际意义上看，古烟只是一个残忍的渔夫，正在收割一条性命，但架不住他不要脸啊，他就是要觉得，被他钓起的鱼是另一个他，一样碌碌无为，并且在看到别人的光鲜之后因为嫉妒产生仇恨，最后心疼自己。
随着思绪播散开，被鱼钩缠住的大鱼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垂死挣扎的困兽之斗的风烛残年的回光返照的时候，古烟记忆之中多出了一份记忆，而大鱼的记忆到此结束。
起杆、收线，古烟看到了被他钓起的大鱼的真面目，他带着十分的错愕，继而表现出愤怒，它欺骗了他，它应该是一条红彤彤的镀金大鲤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青灰色的身体，残破的鱼鳍，巨大的口器里还有尖利牙齿，它太丑了，古烟不承认自己是跟这样的一条鱼交心，而他记忆之中的画面也处处充满违和，这是罪孽，是让他仇恨的虚伪。
他自以为的理解钓鱼了，但其实他嘲笑灵霜的想法会落到自己头上。
“还真大欸，会不会有十五斤？”灵霜并没有在意丑鱼身上的斑纹和浮肿，干扁的头和无神的眼睛，而只是这份尊重和自尊都至于灼伤古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