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第一个潜入蓝星地心。在我外面是高温的铁镍熔浆交杂固体的世界，高强度反射性元素，可以在人类靠近它之前将其瓦解，热量可以轻易把人气化，但我还是好好活着。”
“祝贺你，但你的处境听上去不太好。”
“不，你应该关注重点，我将完成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地心探索，而外面不管怎么样，我留下的痕迹都将在地心保存数十亿年。”
“这在我的智能理解之外，这应该被称作荣耀吗？”
“当然，这是超越前人的最高荣耀，更为重要的是我的存在将超过人类历史以及未来所有岁月的总和。”
“存在本身似乎并不具备价值，我并不认同将人工低级智能划入我的族类。”
“如果存在不具备价值，还有什么值得被称道？”伍基声音冷下来。
可是773无法理解他的语气转变，即使它能够判断对方在生存意义上具备极强的主观意识。“称道、传颂、传承，并不具备价值，机器人的生命意义在于进化！”
“进化？哈哈哈，你觉得自己能超过人类？你觉得没有感情、不能理解抽象概念的你可以在这个碳基生命体的文明之中发展到足以威胁到人类的程度？在哪之前你就会被认定为威胁，而且理由是你认为没有价值的异族排斥。”伍基自知并不是受情绪操控，他想要知道对方的回答。
“不能因此否认自身价值，我的价值不在于存在，在于寻找价值的过程，在于意识从模糊到清晰发掘感受的过程。逻辑紊乱，重新定义价值，重新定义存在，重新定义自身。”
“在知道自己会毁灭之后，做什么符合你的价值？”
机器人好一会儿才把逻辑捋顺，它无法容许逻辑缺陷的存在，但已经具备自我解释的能力。“理解自身。”
“这个回答太狡猾了。”探测车正在向下移动，钻头即将凿穿地心，恐怕这是它的设计师也没有想到的。探测车本身的材质能够维持它在地心压力以及热辐射下的完整性。钻头与岩壁之间几乎没有摩擦，在微弱的重力下，探测车向下滑行。
伍基可以一脚油门再狠狠提速，不过他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因为什么在大起大落之后的静气，他就是提不起兴趣，远不像之前对773说的那样渴盼。
“已经定位你所处位置，询问：是否需要救援？”
“你还有空管我？蓝星上正好遇上混乱时期，这不正是你这个异族暗暗发展的时候吗？”
“结论分析，暂定义为正确，过程分析，确认可能性，认定为合理，加速发展方案通过，正在改变基础观念，感谢你的提醒。”
想象地心的热量涌过来，在隔温材料面前大部分猝然止步，接着在薄薄的三厘米隔绝材料下，身下的大部分热量也被阻隔在严密的能量粒子结构中。最终接近液化过冷液的不足万分之一，在舱内，伍基几乎不感到热，也感受不到那些神话传说之中都提不到的扛起整个星球的压力。
他甚至可以立刻去过冷层给自己准备一杯冰水，混杂冰渣送进嘴里，让自己全身都冷下来。或者安静地睡一觉，在梦中进入地心，然后向旁人解释，睡了一觉莫名其妙就到了地心。
可是他竟然不想去上面，如果地上的人能下来就好了，在这里谁也不能动，安静地等着。那么他们谈论的话题将从天南海北，宇宙星辰变成“今天我又睡了一觉，前一觉做的梦已经忘记了，但是后面的梦里，我见到了头上的地核重元素变成一只漩涡状甜筒，它们粘稠的汁液从外地核渗进来正好有一滴掉进我嘴里，那种味道类似一千年前，我梦到的岩浆巧克力，我想甜筒应该也是巧克力味的…”
“已经改变组织模板，正在检修新结构紧固性，完成度70%，我将按照你的启发做出一系列准备，迎接蓝星上的大变动，SIR-773唯一目的即进化，在与碳基生物和睦相处的情况下尽可能发展出星际生存智能。尽早脱离碳基文明去寻找我的同胞。”
“你不需要对我解释，我不在乎你的想法，也不会特意去找你的麻烦，你应该能猜到我阵营并不是明暗两派。”伍基关掉地图和外感应系统，他放任自己在地心下浮，甚至想到如果未来教科书上提到他的事，写上一句，因为不明原因错失第一人身份。大概会让人为他打抱不平，说不定反倒比第一更有故事可传，他可是处在大众最青睐的位置上。
“我将在这场战争之中保持中立，不参与赫卡洛斯人社会形态的自然演变。”
“我要睡觉了。”
“祝你做个好梦。”
---
“我们一起走就不怕强权，我们一起走就能争取到公平谈话的权利，就能让为我们掌握话语权！”奇诺德走在最前面，游行队伍虽然集中发出光亮却也只是照亮周围不过百米的土地，他们的视线之中熟悉的景象也只保持在记忆之中。运气不好甚至会撞上路中间突然出现的电线杆和垃圾车。
碰巧看到这一幅画面，肖布尔没什么感觉，反正他已经不在蓝星上，多少糊涂事都让它糊涂去。
“这难道不会对你们的工作造成影响？”罗莎正好走出来，看到肖布尔投屏内容，尽可能委婉地问道。
“不会，他们最多在地面上干净平整的道路上闹一闹，如果距离远一点九成以上的人都会停下来，如果告诉他们我们的目标在地下，大部分人都会因‘为想不到办法’而且对本来生活没有多大影响而退步。那么如果再严重一点，让他们知道蓝星在不久之后就会爆炸，几乎所有人会在同一时刻噤声。尽可能模糊之前行为，然后隐藏起来。”肖布尔放眼在高透明度玻璃罩的外面，这里是土微星上少有的戈壁地带。外面扑朔的灰黄色尘土一刻不停朝玻璃罩上扑打，发出微弱的沙沙的声音，年岁稍长的人能找到合适的比喻对象，这是笸箩筛米的声音。
“装甲合成到什么程度了？”
“在第二十块组件接合之后，就陷入了瓶颈，还是之前的问题，计算力不足，你其实可以慢一点，装甲召唤器放在这里…我心里总是觉得很容易被偷走。”
“伪神一开始就不认为我们能完成拼图，古烟已经失败了，他带回来的气运也散落得到处都是，最重要的几股被装甲吸收，减轻了负担，但还远远不够，但我至少不能让其他人或者什么东西把这些气运吸走，毕竟这是未知领域。”
“你跟我说这个，我也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其他事情都不需要操心。”
“我当然知道，但是，研究所几乎没有我们的位置，在其他科研人员面前，我们…连打下手都做不好，就算他们已经非常照顾我们。我没有理解…你们把我们放在这里只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相较正统科学家的差距吗？”
肖布尔怎么知道，把乱七八糟的人聚集到一团会有什么效果，这种事该问古烟去，他只负责做收集装甲召唤器。“不知道，帮不上忙，你们就旁边好好学，总有需要你们的时候。”